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每日一问:今天盗窃牛油果飞船了吗?

【灿勋兴】八点半

重点:原梗来自娄烨导演的电影《苏州河》。

又名《湘水择日而亡》。

7000+,一发完。

BGM:分享遮么/溱桑的单曲《择日而亡(Cover:谭维维)》——网易云


一个或者说两个恶俗狗血的关于爱情的故事或者别的什么类型故事,反正结局是不押韵的谎言。

八点半了,时间变得忧郁,然后分针跌落,傍晚的锈色自缢于卡林巴琴准时奏响的一段旋律里,我的蜂王似乎依旧沉浸在蜂巢的蜜,偶尔颤动,搅成一片粘稠的橙黄,味道却是酸涩的绿。

甜蜜的蜡壳烤焦于冬日,融化在湘水之畔。

我斩断羁绊,挣脱束缚,接着,依旧在执着寻找着人生谎言中一段属于我的爱情故事,或者一个茫茫人海里能协助我解冻寂寞的陌路人。

 

“如果有一天我走了,你会像灿烈那样找我吗?”

“会呀。”

“会一直找我吗?”

“……会呀。”

“会一直找到死吗?”

“……。”

 

1

我叫吴世勋,在湘江附近生活,主要谋生手段是摄影,而且什么都拍的那种,对,就是那样,从证件照到黄色影像,都在我的经营范围之内。

面前坐着一对看上去很幸福的夫妻,他们是来拍结婚照的,没过多久我便就看出他们并不相爱,不仅是因为他们不协调的动作和僵硬的笑,还有那种氛围,就像现在——

我第三次提醒他们坐得近一些。

为什么要维持这种没有爱情的婚姻呢?我只好偷偷为他们剩余的漫长岁月默哀,并且为我自己的爱情故事展开畅想。

谢谢惠顾,我说。

女人冲我点了点头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,男人却丝毫没有感到尴尬,他甚至没有目送女人离开。或者他大概只是用余光瞥了一眼,然后从容不迫地再次坐下来,问我可不可以帮他拍摄一只“小蜜蜂”。

小蜜蜂?

对。他递来一张名片,他说是他在北路新开了一家会馆。

纸质名片上写着“溢春”,应该是会馆的名字,我很熟悉,它就在我回家的归途上,刚刚营业没多久,但是已经门庭若市了。

好。我没有问细节,毕竟这种“会馆”会拍些什么很容易便能想得到,我也没拒绝,因为我是个什么都拍的摄影师。

晚上八点半。他客气道,请准时一点,谢谢。

 

提前给自己下了班,我骑上我心爱的摩托,朔风吹得我大脑一片空白,脑浆像是都被冻住,直到到达目的地,泊了车,我的头似乎才将将解冻,晃了晃脑袋,我开始好奇这只“小蜜蜂”是何方神圣。

附近七扭八歪停了几辆名车,把本就狭窄的路彻底堵严实了。我从缝隙中穿梭,总算是游到了大门口。

身后传来一声开车门和关门响,然后我听见有人连声喊“吴师傅”,回头一瞧,哟,很巧,是今天的大老板,他旁边还站着一个画着浓妆的男人。

我又从台阶上退下去,老板笑眯眯地和身旁的男人讲,小蜂,这位就是吴师傅。

“小蜂”穿着一身红丝绒西装,里面是一件领口极低的酒红色衬衫,颈部挂了两个金色圆环,正被风吹得叮当作响,他的微卷的亚麻色头发也被风吹得有点好笑。

我才知道,这个衣着单薄的漂亮男人就是今天的主角小蜂。

小蜂抬起手,我赶忙上前握住,他客气道,吴师傅,今天小蜂就拜托您了。

他的声音像一口微凉的薄荷盐汽水,让我有一刹走神。他讲话时嘴角不经意扬起一只很甜的酒窝,他微微抬起的手也带起一缕花蜜般的风,湘水旁冰冷刺骨的寒气携着甜美的蜂蜜气息,渗进我的骨头缝里。

我们进去聊吧,外面怪冷的,他腼腆又不好意思地低头笑着,下垂的眼角显得很是温柔,酒窝变得更深,似乎蜜酒就快顺着那里流出来,流到他那对精致的锁骨里面去。

我不禁一头扎进他的蜂巢里。

 

小蜂是个舞男。整个会所只有一个舞男,其他人的都是拥有各式各样“花名”的舞女。

他的舞是整个“溢春”最好的,或许也是整个湘水之滨最好的吧。我确信这点,并且随着他踩着音乐的节拍按下快门。他是花中灵活的精灵,只是裹挟一阵甜蜜从中厌倦默然地穿梭,蛰住我的灵魂,从容不迫地注入毒液。

那天我邀请小蜂下班后来我家,再给他拍些照片,他顺水推舟地同意了。

 

我承认,这很出乎我意料——我们很快在一起了。

小蜂的真实姓名是张艺兴。他白日里头基本都在家里睡觉,素颜的模样像个高中生,很是乖巧懵懂。夜里他是小蜂,携带毒针危险地飞舞在花丛。

每天傍晚,血红色的破碎蛋黄渐渐落下,他会拉开切割光线的窗帘,呵欠连天地换上行头,以一个扎马步的滑稽姿态稳稳地在一块碎了一角的的镜子前上妆。破碎的镜子里的映着几个他,接着他们逐渐破蛹而出,变成小蜂。

然后他会用唇在我的脸颊上轻吻以示道别,快到八点半。接着皮鞋踏在楼道上面的动静逐渐变小,而我会在窗口静静望着,几格肮脏的玻璃上映着我模糊不清的表情,我看见他的身影摇摇晃晃地在路灯下出现,又飘飘荡荡地远去,似乎在哼着什么调子。

小蜂走后,可见的寂静会迫不及待地从残败破烂的即将倒坍的木质家具,和掉落墙粉的斑驳晦暗的墙壁中冲破出来,从明明灭灭闪烁着的熏黑的灯泡,和空荡荡的堆满杂物的水族缸角落闪现出来,对我几记猛击,轻易将我刺透,狡猾地钻进我的耳朵,进犯我的视网膜。

我只得躺下,任凭面目可憎的寂寞把一切变成一团臭烘烘的泥巴。我每天都只做一个相同的梦,同一颗流星一遍又一遍重复地划过夜空,不知多久后,我会踏上黎明的垫脚石,握住一只生命的探照灯,仔细聆听那声微弱的、钥匙开锁的声响。

 

如果有一天我走了,你会像灿烈那样找我吗?

有一天,我忘记是哪天,反正是一个昼夜交替的时刻,小蜂突然问我。

2

我打算会会这个混球,看看是谁在觊觎我的小蜂。

小蜂说,那个人叫朴灿烈。

有天我在小蜂的更衣室撞见了朴灿烈,他是个高大的男人——不过我也是——因为他坐在那儿的时候,身体大幅度地折叠着,两条长腿蜷在椅子下面。他年纪看起来和我差不多,长得也很好看,眼神介于男人和男孩之间,但也很憔悴,面色枯黄,狼狈不堪,看得出他很努力地让自己显得干净整洁,但他的一只手背上的皮肤粗糙皴裂,渗着血丝,另一只手……

他没有另一只手,他少了一只手臂。

我说,我是小蜂的男朋友,你可能认错人了。

他最初没有回应我,眼神看着门板上贴着的一张小蜂的大头照,很是费力地单手点燃一支烟,因为他没有求助于我,我也因为显而易见的原因并不想帮他。

他说,我游手好闲,是无业游民,身体残缺,活着的唯一目标就是找到他。

我觉得我认识他。朴灿烈接着说,他的脸渐渐被一团灰紫色烟雾笼罩起来,我已经完全看不清他脸上是悲伤还是平静,但他的声音冷漠得不近人情。

他说他是罪人。

 

他要找的人似乎是叫林梦落,还是林不落?我不记得朴灿烈说的是什么了,所以我打算用“林”字代替他的姓名。

总之,朴灿烈和林相识于年少,这本来应该是一个简单纯净、无虑无忧的校园爱情故事。

他们第一次相识在一次迎新会上,准确的说是朴灿烈单方面认识了他——林作为新生优秀代表上台讲话。

朴灿烈说他记得很清楚,那时林穿着一身白色的小西装,刘海和眉一边齐,显得乖巧的过分,脸上挂着正式又严肃的表情,讲着一些朴灿烈不大听得懂的话。

就是一见钟情,朴灿烈当时异常坚定地讲,他低沉的语调都拔高了几分,他当天就跟踪这个可爱的男孩子,紧接着他便展开死缠烂打的攻势,很快,他便荣幸地成为优秀生林同学的唯一一个坏学生朋友,以及林交友名单上的污点。

那天天色阴沉,云层厚得像要滴落,朴灿烈主动要求送林回家,骄傲声称他和他的狐朋狗友们共同拥有一辆不知道几手的摩托车。

林同意了。于是一路上朴灿烈的腰都酥酥麻麻的,目眩耳鸣、气息紊乱,整个人似乎被催眠一样飘在半空,因为林的一双手正微微环在他的腰上。

他想再开快一点,这样林可能会由于害怕而收紧他的双手,甚至可能把他的整个胸膛贴在他的背上;但那样时间就会过得更快,他们会很快分别,这样的欢愉时刻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次出现,除非每天放学时都将要下雨,不过如果那样的话,他发誓他会永远不再逃学。

路程就在他的神游下飞速缩短,他哀嚎一声,在大雨滂沱下不得不加速,雨水浇在他们身上,冰冰凉凉,黏黏腻腻,他不由得打了个哆嗦。

然后温热的身体缓缓贴在他背上,湿热感透过他的T恤渗进他的心里,像氤氲的蒸汽紧紧包裹着他的心脏。

这样暖和些吗?林伏在他耳边轻轻问,微弱的气流差点将他掀翻。

他想他真是个杀人犯,他把我的心脏扼住了。

林邀请朴灿烈在他家里冲个澡,换身清爽的衣服,等到雨停了再走。

朴灿烈从大浴室里出来的时候林在看书,听到动静的他转过头,看到朴灿烈只在腰上围了一条浴巾,露出健壮白皙的、青年的胸膛。林不动声色地脸红了,把眼神扯回书页当中。但朴灿烈眼尖,他感觉林的眼神在字里行间飘忽了一会儿,他似乎忘记自己看到哪行了。

朴灿烈在心里偷笑,脸上却一本正经地夸赞他的家又大又干净。

但林只是笑笑,他说更换的衣服在沙发背上搭着。

朴灿烈换好衣服再从浴室出来时,林正站在茶几旁沏一壶热茶,水汽在他的指尖翻飞着,衬托着他的冷白色手指近乎透明。

灿烈,喝点热茶暖和一下。

朴灿烈同手同脚地乖乖坐在林旁边的沙发上,林的衣服紧紧箍在他的长手长脚和结实的胸膛上,显得有点儿滑稽。

但是衣服上有一种奇异的甜香,就像是,他想,就像是蜂蜜。

林笑着道歉说,我家没有合适大小的衣服,只好让你先穿我的。

没有没有,是我要道谢,谢谢你的衣服。

还是要感谢你送我回家,这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,如果没有你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家了。

朴灿烈忍不住扑哧笑了,他说,我们别互相恭维啦——你家里大人什么时候回来啊?

林微微一愣,他问,你是饿了吗?我可以给你弄些——

不是不是不是,朴灿烈立刻咕咚咕咚咽下嘴里的蜂蜜茶,感觉周身都随之暖暖洋洋,抢答,我不是这个意思。

林沉默了一瞬,时间短到敏锐如朴灿烈都差点没有发现,林说,这不是我自己家,这是我叔叔婶婶家。

我的爸爸妈妈已经,已经死了。

朴灿烈立刻反应过来,低声说,啊,抱歉,我不知道。

没事的,我——我叔叔婶婶对我还不错。林勉强笑了,你想吃些什么吗……

 

最初我只知道这些,是个快乐的傻子,终极目标是让林成为我的男朋友。朴灿烈对我说,他的那只烟已经快燃尽了,我朝他示意,他把烟撵在缸里,那时的天色已经黑如墨色,烟海遮蔽星芒,环绕着我们两个,小蜂的男友和追求者,他们对坐在小蜂没开灯的更衣室里。朴灿烈又点了只烟,我不记得这是第二只还是第三只了,突然闪起的火光在栓塞的空气中烧了个洞。

3.

他的目光如雾霭般探来,消融在一团陈旧浓重、深不见底的回忆里。

 

朴灿烈是个偷窥狂,跟踪狂,尾随痴汉。他想,然后躲在树荫暗处看着林从校门走出来。今天有人接他,是个三四十岁左右的男人,衣冠楚楚,散发着金钱铜臭。

他听见林叫他叔叔。

他轻车熟路地偷偷跟踪他们,但不久便察觉出不对劲来。

这个“叔叔”,似乎不停地对林动手动脚。

朴灿烈眉头紧锁,一开始他以为只是一种与众不同的特殊的的亲昵方式,但慢慢地,林默不作声地躲闪和那个混蛋变本加厉地抚摸令朴灿烈气愤不已、感到作呕。

他尾随着他们到了林家门前那条街,那人的动作突然变得规矩,他推了一把林,林似乎松了口气,上前敲门,喊了声婶婶。

门轻快地被打开了,一个温柔的中年女人高声把他们迎了进去,朴灿烈没有看清楚女人的眉目。

 

朴灿烈只是一个渔夫的儿子,他的父亲每天勤勤恳恳地在湘江上打渔,然后迅速在还新鲜的时候卖掉。他是湘水之子,生在那儿,并且长在那艘破旧的老船上,残破的堤岸,烟囱,熙熙攘攘的顾客,野狗,垃圾和油污,栈桥……他曾经多么羡慕林的家境,明亮的大房子一尘不染,可现在他终于知道,那里面满是污秽,臭气熏天。

我要把林救出来,下定决心,他立刻握紧双拳走上去,敲门。

还是那个女人开的门,她看起来慈眉善目的,眼睛垂下的角度和林有点相似。她问,小同志,你是?

我是林的朋友,朴灿烈,他今天叫我来玩的。

女人惊喜,她说第一次有林的朋友来做客,然后嗔怪林不早些告诉婶婶,好提前做准备。

林疑惑不已地从门里探出头,看到朴灿烈瞬间变得傻兮兮的笑脸,楞了一下,才说,对不起婶婶,我忘了。

快进来,孩子,女人亲切地拍了拍他的肩,和林去屋里玩吧,她笑眯眯地注视着林把他带进去,才拿着锅铲转身到厨房去,嘴里还嘟囔着什么,炒些拿手菜之类的话语。

林带着朴灿烈到房间里去,这是朴灿烈第一次进到林的房间里。林坐在床边,默默看着他,然后突然问,你看到了是吧。

那并不是个疑问句,而是陈述句。他确定朴灿烈看见了些什么。

他——朴灿烈惊慌失措地收声,紧接着降低音调,用飞快地语速问,你叔叔,他是不是变态?他对你——他有没有……

朴灿烈,林打断他,不管你看到什么,请当做没看到,还有,请你不要再跟着我了。

可是他——你婶婶是不是不知道?

林顿了一下,承认,她不知道。

你婶婶对你很好,你不忍心叫她知道对不对,但是你不能这样委屈你自己——

孩子们,出来吃饭了!

好的婶婶!朴灿烈立刻大声回复,然后靠在林的身边,温柔地轻声耳语——我会帮你的,别怕。

林怔了一霎,敛了眼神。

 

一桌各怀鬼胎的人貌似其乐融融地吃过晚饭,婶婶说要去邻居家帮忙包饺子。又坐了一会儿,朴灿烈也打算离开了。朴灿烈头脑乱哄哄的,打算就这样先走,实际上当时他已经走出了这条街。但冥冥中似乎有人急切呼唤他,要他必须立刻回去,否则他一辈子都会后悔。

他又站在那幢洁白的砖瓦搭建的房子前了。明亮干净的窗玻璃反射着月光,他偷偷转开门锁,门开了。

……叔叔,不行!你别……叔叔,婶婶很快就会回来……

她不会发现的。朴灿烈心底和那个混蛋的声音同时响起。

……叔叔,不……

朴灿烈听见林带着哭腔的声音,他的天使,正被恶魔把玩猥亵。

他从未有过这样沉着坚定的时刻,拿起桌上的花瓶,一股前所未有的勇气从似乎是爱情的东西里迸发出来。他闯进卧室,花瓶狠狠地、沉重地、一次紧接着一次地敲在那个混蛋头上。

刚开始林完全傻了,但后来他开始大喊停下。

但一切都停不下来了。

 

玻璃和头颅相互碰撞的机械的沉闷钝响渐息,玻璃花瓶碎片插在那颗头颅里,也扎在朴灿烈的手心,腥红的血和臭鸡蛋黄样的脑浆汩汩溢出来。

他们对视着,恐惧慢悠悠地、如同玻璃瓶以相似的方式敲击着他们的身体,于是他们摇摇欲坠、瑟瑟发抖。

我们,朴灿烈以一种奇异的发声方式,如同一个哑巴刚刚开口说话一样,嘶声说着,他说,我们得清理一下。

不,没用的,婶婶肯定能知道是我们……

是我干的,他打断林,倏然冷静下来,如同被一记闷棍打醒,跟你没有关系,林,你是受害者。

紧接着,门锁打开的动静传来。

4.

他和林保持着静默紧绷的姿势,瞧见女人从门口走进来,她的手里还提着一袋水果。

女人呆愣着看着一片狼藉,朴灿烈感到一股怒意如同摇晃多时的汽水冲向瓶口那样,冲向他的天灵盖,他对女人吼道,你知道这个混蛋对林做了什么吗?你知道你的丈夫对他的侄子另有所图吗?

女人仍旧是那副表情,像一具异常的塑料人体模特,奇怪的非人表情僵硬地停留在她的的脸上。

朴灿烈拉过林,林一个趔趄倒在他怀里,似乎他的腿早就难以活动,只是直直的戳在地面上,像是两只筷子戳在米饭里,一碰就倒。

林身上的伤痕渐渐暴露,暴露在这所明亮的、洁白的大房子里,林的身体和神情从空澄游离的僵直转换为瑟瑟发抖地羞耻挣扎。

这个混蛋,你的丈夫,他该死!朴灿烈以跑调嘶哑的声线咆哮着。

女人似乎有了反应,她目光从那具破漏沙袋移到同样破破碎碎的林身上,她轻微地颤抖了一下,接着嘴角溢出泡沫。

林终于有了反应,他扑上去,女人的身体砸在他身上,他闷哼一声。女人抽搐着,紧接着变得冰凉,呼吸消失,身体起伏停止。

她死了,像卧室里另一具尸体一样。

 

林脱光沾满血迹的衣服,打开衣橱,扔给朴灿烈一件白色T恤,又拿出一套白色的小西服,是朴灿烈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,他穿的那身。

是的,这个时候只能穿白色。

婶婶有心脏病,林开口了,他的嗓子像砂纸,像跑调的提琴,他说,我早知道她会死,总有这么一天。

但是我舍不得她,她像我妈妈一样。

我早就没有妈妈了。

林跨出房门,银色月光均匀洒在他身上,在朴灿烈心里,他是星光下的圣洁之子。但朴灿烈依旧感到一阵恐慌,他急忙问,林,你去哪?

我想去你家看看,林说。

 

他们在一艘不知归属的船上做爱,两颗心脏以同一频率跳动着,像一段卡巴林琴奏响的清脆旋律,像半首没头没尾的阿卡贝拉。朴灿烈将林圈在怀里,深深沉入安详的梦境里。恍惚中,他感觉有一个温暖的身躯从怀抱里脱离,他听见林说:

灿烈,不要急,我会变成蜜蜂飞回来。

 

我看见朴灿烈的泪水反射着月光,透过厚重的烟雾也清晰可见。

后来呢,我问,不过我猜,林应该已经死了。

我去自首了。判了防卫过当,邻居们都能给我证明,他们早知道那个混蛋做得那些龌龊事,但是从没有人站出来。

朴灿烈顿了一下,继续说,我最近才从监狱出来,一直在找林。

我不知道说什么好,只得转移话题,我问他,小蜂和林真的那么像吗?

他的目光迟缓地锁定在那张小蜂的大头照上,以一种虚弱的语气回答我,很像,尤其是,他侧过身体,指着头颅和背部之间的链接处,尤其是这儿,都有纹一只蜜蜂。

 

于是我更加确定小蜂和林是两个人,因为小蜂根本没有什么蜜蜂文身,但那天我们一起回家,我居然真的在小蜂背后看到了。

我问他那是什么,他回答我说,是个纹身贴,一搓就掉,甚至抬起手要立刻演示给我看。

我阻止了他的动作,问他为什么要贴一只蜜蜂。

不好看吗,他问。因为我叫小蜂啊。

我只是望着他,没有接他的话。

他停下脚步,小心翼翼地瞥了瞥我,似乎在研究我的神情,他问,生气了?朴灿烈跟你讲了他和林的故事了?

我点了点头。

我只是,有点可怜他,他眯起温柔的下垂眼,朝我道歉撒娇,以后不贴了。

我揽着他的腰,我们慢慢地一起踱回家。

后来有一天,我收到一封朴灿烈的信。信纸皱皱巴巴,像是在水里泡过一遭。信中内容,大意是希望我和小蜂要好好的,一起过一辈子。他知道小蜂不是林,所以他要去找他的命定之人了。他也请求我祝愿他。 

艺兴照例傍晚八点从床上爬起来,因为小蜂每天八点半上班。拉开切割光线的窗帘,呵欠连天地换上行头,以一个扎马步的滑稽姿态稳稳地在一块碎了一角的的镜子前上妆。破碎的镜子里的映着几个他,接着他们逐渐破蛹而出,变成小蜂。

他临走前,我告诉他,朴灿烈死了。

 

朴灿烈的尸体是被渔民打渔时捞上来的。我知道朴灿烈肯定会游泳,会游泳的人选择跳河自杀是比普通人更加痛苦而坚定的死法。我在人群外面,从缝隙里模模糊糊地望见,他面对死神的表情平静而喜悦。

我猜他已经找到了林。

 

那天,小蜂靠在我怀里,锲而不舍地追问我。屋子一如既往没有开灯,风扇在头顶上吱吱呀呀地时转时停,像一支不知缘由、走板荒腔的挽歌。

如果有一天我走了,你会像灿烈那样找我吗?

会呀。

会一直找我吗?

……会呀。

会一直找到死吗?

……。

 

我全都撒谎了。

我没有回答他的最后一个问题,或者说,实际上我忘记了最后一个问题我回答了什么。有时候,比如一只蜜蜂从身旁飞过的时候,我会仪式般的回忆起小蜂,但实际上,我渐渐忘记了他的声音,接着他的容貌也逐渐在我心里模糊,只留下“小蜂”两个字,添油加醋,肆意妄为,跨越界线,慢慢燃尽一把廉价的感动。或许我经常会做些关于他的梦,只不过梦醒,便大多记不得。

但有时,那个不知去向的梦会突然来袭——同一颗流星,然后渐渐变成一只蜜蜂,一遍又一遍重复地划过夜空,不知多久后,我会踏上黎明的垫脚石,握住一只生命的探照灯,仔细聆听那声微弱的、钥匙开锁的声响。

破碎的玻璃瓶,溢散的污水,枯萎的花束掉落满地花瓣,一只淹死的蜜蜂躺在水中。那曾经是春天的味道,不过我们都见不到春天了。八点半,时间变得忧郁,然后分针跌落,傍晚的锈色自缢于卡林巴琴准时奏响的一段旋律里,我的蜂王似乎依旧沉浸在蜂巢的蜜,偶尔颤动,搅成一片粘稠的橙黄,味道却是酸涩的绿。甜蜜的蜡壳烤焦于冬日,融化在湘水之畔。我斩断羁绊,挣脱束缚,接着,依旧在执着寻找着荒唐人生中一段属于我的、无虑无伤的爱情故事,或者一个茫茫人海里能协助我解冻寂寞的、一夕停泊的陌路人。

 

end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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再讲一遍,原梗来自《苏州河》。

艺兴/小蜂的人设性格以及有关蜜蜂的描写灵感来自艺兴的《honey》,他的外貌设定见《lets shut up&dance》的“黄金四秒”。

林的人设全部来自《namanana》(《梦不落雨林》)。

文章多次提到的卡巴林琴,是艺兴的《honey》的前奏中那个很特别的乐器。

故事发生于湖南湘江沿岸。

都是编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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